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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、

意识回归的过程，像是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中艰难跋涉。

最先苏醒的是嗅觉，消毒水那冰冷又带着洁净感的气味，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，刺醒了昏沉的神经。

紧接着，是手腕处传来的、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，伴随着沉重的麻木感。

然后，是听觉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，远处模糊的脚步声，还有一声熟悉的、带着哽咽的呼唤。

“笙笙……我的孩子……”

我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，视野里先是模糊的白，然后逐渐聚焦。

惨白的天花板，惨白的墙壁，还有床边那张我再熟悉不过、此刻却布满泪痕的脸。

是妈妈。

那个养育我二十多年，对我总是严厉多于慈爱，让我一直觉得隔着一层什么的妈妈。

此刻，她紧紧握着我的手，那双常年做家务而粗糙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
眼睛里布满了血丝，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，滴在我苍白的手背上，滚烫。

“妈……？”

我嘶哑地开口，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。

“醒了就好，醒了就好，是妈妈不对，是妈妈来晚了，早知道就不让你嫁人了。”

她哽咽着，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，却越擦越多。

她的话断断续续，充满了后怕和自责。

我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，目光不由自主地垂落，落在自己被厚厚纱布紧紧缠绕的左腕上。

那刺目的白，瞬间唤醒了昏迷前最恐怖的记忆。

冰冷的刀锋，刺骨的寒，汩汩涌出的、带着体温的鲜血，滴落在乳白色的汤里。

晕开那妖异夺目的红，以及汤面涟漪中，那张带着淬毒般冰冷笑意的、与我酷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女人脸！

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起，我猛地打了个冷颤，呼吸骤然急促起来，

顾不得手腕的剧痛和喉咙的不适，挣扎着用右臂撑起身体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：

“脸！汤汤里的那张脸！她是谁？！”

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她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巨大的痛苦。

仿佛我这个问题是一把钥匙，即将打开一扇她尘封多年、绝不愿触碰的门。

她嘴唇哆嗦着，半晌，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
用颤抖的手，从随身携带的那个旧布包里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东西。

那是一个老式的木质相框，边缘已经有些磨损，露出了原木的颜色。

玻璃面也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，显得年代久远。

“笙笙……”

妈妈的声音沉痛无比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
“有些事，妈妈瞒了你二十多年，今天，必须告诉你了。”

她将相框递到我面前，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。

“你看看这个，你看看这照片上的人，是不是和你汤里看到的那张脸，一样？”

我的目光，几乎是带着惊恐地，落在了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。"}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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